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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查良镛先生与他的时代告别

潮思 新潮沉思录 2018-11-11

文 | 刘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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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良镛先生终于也离开我们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查老先生,或者用我们更熟悉的称谓金庸先生,高龄仙逝,虽然他的人生波折磨难并不少,其父其子其前妻难免有遗憾,晚年终究算是功成名就,人生走到最后在世人眼中亦算的上圆满了。



当这个终于到来的时候,我们也只是轻轻叹一口气,一个陪伴我们成长的人,一个给我们织梦的人离开了,那个属于三剑客四天王的武侠时代已经结束许久了,如今于我们告别的不仅仅是金庸,更多是许多的青年与少年回忆。


当然,我们轻轻的叹息,更多是在叹息自己爱做梦的青少年,叹息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偷偷看着金庸小说的紧张刺激与挥霍光阴的无忧无虑,叹息一去不回的岁月和人生梦想。叹息之后,我们也该来说说金庸,那个我们熟悉而又陌生的织梦人。


说来很有趣,作为武侠时代最后巅峰的三剑客用的都是笔名,台湾的司马翎,卧龙生,诸葛青云亦然,更早期的大家如平江不肖生,还珠楼主亦然。这或许是个受时代影响的小细节,小说,特别是通俗小说在老一辈人眼中,特别是受传统文化影响的文人潜意识里终究是小道。亦或者说,金庸是查良镛先生特别成功的一个身份,但也许并不是他心中最重视的身份,只是这一点或多或少也带给他不少不足为外人道的遗憾。


同为三剑客之一的梁羽生曾经称赞金庸是一个洋才子,说他把西方现代的小说叙事技巧引入传统武侠,打开了一个新局面。金庸自己也说欣赏同样在通俗小说领域取得了伟大成就的大仲马。虽然金庸已经是当代顶级的通俗小说作家,但这引向他成功的事业也带给了他不小的遗憾。终究查良镛先生是一个更多受传统影响的文人,这一点其实他和梁羽生的一样的,或许他身上还要更加浓重一些,而这正是遗憾的根源。



如果要说查良镛先生看重的,无疑和任何一个传统中国知识分子一样,不外乎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立言在最下,而通俗小说恐怕更是其中的小道。作为查良镛更重要的身份是明报的创办人,一个成功的实业家,这是属于立功的部分,是事业上的成功,以金庸的身份来撰写武侠小说本质上也是为这个目的服务的。也正因为是为这个服务的,金庸的小说就不能不通俗易懂,不能不快速创作,一面这为明报的生存壮大提供的养分,也为查良镛本人带来了名利,但另一面作为一个传统文化人的灵魂亦不免在其中感受到忧虑。


实际上在作为武侠黄金时代巅峰的三人,查良镛,熊耀华,陈文统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忧虑。他们并非全然喜欢武侠这个题材,而是时势不得已,陈文统(梁羽生)更喜欢书法诗词,文学评论,熊耀华(古龙)干脆是以此谋生,游戏人生,查良镛(金庸)最看重的当然是明报的发展。


梁羽生说金庸是洋才子,但现代的技巧并没有改变传统的灵魂。当金庸终于离开的时候,我们许多人恐怕多多少少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终于不会再去修改自己的小说了。查良镛先生晚年一直在修订自己的小说,这是因为他和作为通俗小说家的金庸并不完全是一致的。


作为异常成功的连载小说,金庸的作品无疑具有高度的叙事技巧和娱乐性,但由于连载的急迫性和必须迎合观众,就不可避免的要牺牲文学性和思想性。金庸喜欢大仲马,但他的小说大多数时候却很难追上大仲马,大仲马的小说除了情节叙事,更带有浓烈的时代气息和社会元素,描绘了一个活生生的时代,有着历史,民俗研究的价值,这不能不说是高度商业化带给金庸作品的遗憾之处。


新修版的金庸小说总的说是不受欢迎的,查良镛先生致力于把金庸的小说改的有更多文学性,更多教育色彩,直接导致减弱了其娱乐色彩。我们总是抱怨这种修改是看不开,终不过是螺蛳壳做道场,框架已钉死,这种修补又能提升到哪里去呢?何况,当文学作品面世,并广泛为观众接受的时候,其艺术形象和故事情节就进入了一种观众和作家共有的状态。为我们织梦的人,把梦给了我们之后,并不应该更多干涉我们的梦境。但这种抱怨的时候也许该想一想,查良镛的灵魂在以名为金庸的努力终于走向成功之后,发现自己能留下的远不是能让自己满意的东西,这种特殊的遗憾乃至痛苦亦是难以为外人道的。



查良镛并非全然被金庸所掩盖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开始纪念的是查良镛先生。许多人对金庸在文学技巧达到巅峰时封笔感到遗憾,甚至觉得他利用金庸这个身份为查良镛的事业开疆拓土,终于功成身退了,却背弃了观众。应该说鹿鼎记后的封笔并不是因为创作上的困境如川端康成,更多是灵魂和行为的冲突,是要做回查良镛的壮士断腕。文学创作到如此程度,除了更多明明唾手可得的名利,又怎么不会技痒,但终究要做是查良镛自己。无论是盛年封笔,还是后半生不断的修订,都是属于查良镛的灵魂在继续奋斗,甚至是更艰难的奋斗。


说了这么多,更应该说说的作为金庸本体的查良镛。国务院港澳办为查良镛先生发了唁电,除了肯定了他在文学上的成就,更多提到了他在支持祖国建设和香港治理的协力,或许这也是作为传统知识分子的查良镛更看重的东西。



与查良镛同期的人物,最多拿来和他比较的就是同为小说大家的陈文统(梁羽生)。一般都认为,两人都多多少少受到了新时代的影响,查良镛表示出更多的技术色彩,而梁羽生身上有更多左翼色彩。在梁羽生的故事里,更多的坚持阶级史观和道德要求,而金庸虽然也重视世道人心,难免要更加通俗娱乐一些。


金庸的小说固然精彩通俗,作为一个有传统文人气质的作家也不免想探讨和说教,也就不免充满了自己思想和时代变化冲突的困境与不得已的妥协。才情见识如他并非意识不到问题与时代变革,而是他不会走到决裂转身的那一步,所以金庸是写不出《李自成》或者《创业史》的,而最后这种思想上的冲突也成为他封笔的重要原因。


从某个角度来说,始终身处祖国时代大变革之外的香港,查良镛先生终究还是一位开明的传统士绅,而不是一位于二十世纪波澜壮阔的革命与思想变革相伴的全新时代的新人物,他更多是一位走进了新时代的旧人物。



应该要说,虽然二十世纪所多所最可敬的是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者,查良镛先生并不是这样的人。但,任何时候一位爱国、有风骨、能立身持正,并能与时俱进的老绅士都依旧十分难得可贵并值得尊重的。查良镛作为海宁查氏之后,不失为一位传统中国文人士绅的优秀代表,这恐怕是对他比较恰当的评价,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离去也确实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查良镛先生的一生并不全然顺利,家庭生活多有波折,父亲遇变于大时代的转折,与发妻没能白头偕老,长子早故。作为实业家也难免有功利的一面,在避风港的香港,看着祖国的风起云涌时代变幻,有时也看不清前路。作为一个传统文人,查良镛先生确实也有不少需要新时代的我们去批判和思考的地方。查良镛先生不是一个超然的道德楷模,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然而,在传统知识分子群体里,他终究还是保留了最优秀的一些品质。无论他怎样看待自己的小说,在长子早逝的那天仍然没有停止连载,对工作和读者是真正负责的。


虽然一度也被时代风云遮蔽,但香港回归后,顺应时势,为香港的治理尽力奔走作出了自己独特的贡献。晚年回顾其父在土改中遇变能真诚体谅,虽然难掩悲伤却中肯的承认革命的必要性。所以应该肯定,作为传统知识分子,他始终是有风骨的,能坚持自己的态度,也有爱国主义的立场,虽然并非是一个革命者,终究是一位值得团结和尊重的爱国主义同路人。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能最终跟上时代的变幻,以一种推己及人的态度去看待世界和人生,给予更多的谅解并作出正确的选择,发挥了自己的应有的作用,使自己的人生最终走向完满。人格的力量与对世界的态度或许比他的惊才绝绝更值得尊重。



 最后,还是回到我们最熟悉的那位织梦人所创造伴随我们成长的梦吧。以武侠小说作家的金庸而言,早在封笔时或许就结束了,而武侠小说,随着时代的发展也慢慢走向的没落。也许还有些人在感伤武侠的衰微,温瑞安走到了最后的惊艳,比起金庸恐怕更多被商业束缚了自我的黄易开启了奇幻与穿越的时代,武侠被更商业化,更贴近工业化气息的新创作方式取代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


武侠所孕育的市场催生了淘汰武侠的新力量,也可以说是武侠的新生吧。这是一个强大的工业化现代化中国的侧面,也许还有些粗粝,但想必也是老先生所乐见的吧。当然娱乐越来越走向工业化,快餐化,面对越来越多千篇一律的作品,人们还是遗憾,不会再也金庸这样学贯中西,底蕴深厚的大家了。恰恰是时代的大折转使这样一群本不会去写武侠小说的人去创造了武侠的高潮,而这样的时代也终究结束了。



告别了查良镛先生,也是向一个大时代做告别。只是在告别时,再想起这位老先生,固然这是一位更多属于传统中国的旧绅士,但时代发展到今天,那些生长于新时代的人,又有多少能超过这样已经淡出的旧人物呢?斯人已逝,惟愿我们能继续前进,不愧于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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